“天道运而无所积,故万物成;帝道运而无所积,故天下归;圣道运而无所积,故海内服……”
如梦舍里,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用那悠远的嗓音说书授课,而这讲堂之下,某个不安分的丫头却快坐不住了。
“明于天,通于圣,六道四辟于帝王之德者……这《天道》从我记事起就讲,都十五年了,腻死啦!”缩在最后一排的余念小声嘀咕道。
她偷偷把视线移到桌下,掏出那本委托师兄从人界带回来的小说,比起老师授课的内容,还是人类的故事有趣。
比起清心寡欲,无所事事的仙界,这《余庆猎魔录》里描写的都市男女,斩妖除魔,快意恩仇,还有人类那一座座奇妙的城市和各种科技事物,都让余念向往不已。
她那一头长发也不束,沿着素白干净的俏脸倾泻而下,老师在上面也看不见她的眼睛,她却也看不见老师的眼睛。
直到老师走到她跟前,余念才在周围同学的提醒下茫然地抬起头,一双灵气的美目先是一愣,随后露出一个无辜乖巧的笑容,弯成两个好看的月牙。
“嘻嘻,老师好。”
“哼哼,汝非吾,安知吾之安好?”老师却也不生气,撵着胡须挑眉道。
“不知,弟子不当知。”余念吐了吐舌头,卖乖道。
老师一把拿过她的小说,扫视几眼后道:“思凡乃大忌,也亏你拜我门下,若是天宫那边,王母可不会轻饶。”
余念却不服气道:“七公主还和凡人生孩子呢,王母她就是护短,人间本就比仙界有趣,不虚心学习,凹着天神的面子,都落后成啥样了?”
“哈哈哈,你这丫头也是大胆,那你且说说,人间有何妙处?”
余念站起身,甩甩云袖,清清嗓子,装模作样学着老师道:“这天上一日,人间百余,弟子今年十岁有五,却也看尽人间,漫漫红尘两千年,这沧桑巨变,如梦似幻,比之老师的梦都来得奇妙有趣呢~”
“嗯嗯嗯,有理,不过老夫曾经也是人,不过大梦大悟才得仙班,这人界虽多变,人心却未变,思凡之心,是你悟性不够啊,丫头。”
老头子也不生气,敲了她额头一下后,笑着走开了。
一天的课终于结束,余念早就无聊透了,赶忙跑回屋舍看她那些小宝贝去了。
这要是某个人类看见,只怕立马会大笑起来。
她那一箱子宝贝,不过是些传呼机,坏掉的小灵通,手电筒,指甲刀,扳手一类的玩意儿,这还是她装嗲卖萌,求着下凡修炼的师兄们带回来的。
虽然余念最不正经,从小也最调皮,可却是如梦舍这么多小仙女中最美的一个,大家都说这清丽出尘的皮囊给错了对象。
不过嘛,长得好看,师兄们倒是很给面子,一个个抢着献殷勤,不然也不会带回这么多违禁品。
“思凡思凡~我们如梦舍第一小美女,不思人间情郎,只思这些小破烂~”同屋的闺蜜元琅取笑道。
余念哼道:“人间的男人有啥好思的?一群短命鬼,我大姨妈来一轮的时间,都够他们孩子娶媳妇了。”
“嘻嘻,就你这,还取笑人家七公主,看下次去天宫我告诉她去~你的蟠桃就归我了~”元琅狡猾地笑道。
余念一听就不乐意了,赶忙过去搂着元琅哭哭啼啼道:“呜呜呜,元姐姐又欺负我~~~”
元琅也就嘴上不饶人,实际最喜欢这个漂亮小妹妹了,把她当亲妹妹宠,她拍着余念后背道:“好啦好啦,骗你的……告诉你个小秘密。”
“啥啊?三师兄给你表白了?”
“去去去!”元琅小脸一红,咳嗽几声道:“明天休息日,老师要入梦哦。”
“哦?”余念抬起头,一脸好奇。
“当年老师入定梦蝶,贯通梦境与常世,著《逍遥游》,道行三界的拉风故事你总是知道的吧?老师这一梦,没有三五天是不会醒来的,这要是在人界可就是一两年的时间……”
余念是歪点子最多的,话说这份上怎会不懂,两只眼睛哧溜溜地一转,立马喜笑颜开道:“我就能翘课溜掉啦!能在人界畅游好久好久!”
元琅背过身去道:“我困了,要睡啦,老师醒来前,你可得叫我起床哦。”
余念笑嘻嘻地道:“元元最好啦~你我皆知,这三天我们都在睡觉~嘻嘻。”
庄子门下,小仙余念,年芳十五,不慕仙道,思凡不已,遂私下凡间,以探其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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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辣子肥肠,霸王鳝段,再炒个鱼香肉丝,少糖多醋!”戴着墨镜的中年糙汉麻利地把菜单叠好,三两下算好了价钱,粗着嗓子吼道。
他是这夜摊的老板,推一辆货车,拉个煤气灶,棚子桌子椅子一摆,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做生意。
他穿一件被油污弄黑的衬衣,扣子都没了,敞开来露出他精悍的腹肌,四仰八叉的躺在软椅上,只负责算账收钱,啥也不干,相当悠闲。
因为他是一个盲人,虽然看着像是老而**的帅大叔,却目不视物。
真正干活的是他的徒弟。
一个高大的少年光着膀子在灶台前忙碌着,一张脸英气十足,线条锋利如刀斧,虽然眉目似画,却被这过于硬朗的气质掩盖了下去。
热油飞溅至身上也不在乎,汗水顺着好看的肌肉线条如小溪般流下。
他手脚麻利,这边大锅爆炒着腰花,另一边的蒸笼也不含糊,顺带还有闲心煎个鸡蛋,烤下扇贝生蚝。
少年手腕一抖,大铁锅翻卷而起,一锅爆炒腰花稳稳落在盘子中,盲眼的老板看也不看,端起菜就推着椅子滑至客人的桌前,给送了过去。
他手艺极佳,炒菜烧肉都跟耍杂技一样娴熟得不可思议,一人能当三人用,这师徒两人配合默契,愣是靠两人之力经营起一家大排档来。
一直到凌晨3点,最后一位客人醉醺醺地离开后,一老一少才开始收拾起来。
“老东西,今天赚多少啊?”少年靠在车门上,用毛巾擦着汗道。
“臭小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啊……毛利一千八,杂七杂八扣完,我七百,你四百。”
“喂喂喂,你这也太黑了,活都是我在干,你就收钱送菜也能拿七百?你的良心不痛吗?”
“我说楚望,不是老子当年尿尿的时候在水沟里捡你回来,你早喂狗了,给你四百是爱你,你替我干活也是爱。”老板甩来一瓶冰啤酒。
被叫做楚望的少年接住后一口咬下瓶盖吐掉,猛灌一口后说道:“谁叫你捡的?我当时也没答应你啊?本来我是会被某个富贵人家收养的,却被你这好吃懒做的贪财瞎眼大叔给抢先了。”
他这么说,也并非全无道理。
因为老东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,都和【负责】两字无缘。
还记得楚望三岁的时候,饿得大哭,这家伙懒得做饭,就灌酒给小楚望喝。
总之,无论是饱了还是醉了,小楚望不哭了就行。
小学时代,与贫穷为友的他也给不出生活费,楚望只得去旁边餐馆捡剩饭吃,好心的老板让他在厨房帮忙,顺带传授了他手艺。
……
老板骂道:“嘿!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。你还是个奶娃的时候,方圆十里都是怨气,七杀,贪狼,破军,三星聚顶,乃是【杀破狼】的命格,越是至亲之人,越是危险,哪怕是普通人,靠近你都会见血光之灾,天生的天煞孤星命,不是老子,【四天目】道长易锋捡你回来,能有你今天在这喝酒?”
“神神叨叨的说了十多年了,你还不如摆摊算卦呢。”
“诶,你别说,我算卦的本事也不小,譬如你那倒霉爹妈,就是被你这命格给克死的,你今后也别谈恋爱,你老婆孩子也是稳死。”易锋点燃一支红塔山道。
“不用你提醒……”楚望一口喝光啤酒,长舒一口气道。
易锋继续道:“你这种命格,上辈子不是什么杀人无数的刽子手,就是罪恶滔天的魔头,当然也可能是什么将军,但都是一身血债的货色,这辈子就得让你身边人偿命喽,也只有我这种老道士不怕。”
姑且算是养父的人却也没有骗他。
楚望也曾和其他人一样有过纯真的童年,但所有靠近他的人,都会霉运缠身。
从摔跤,丢东西,被狗咬,到意外事故,和他关系越是好,程度就越深。
直到他最好的朋友死于泥石流后,那个偏远村子也容不下他们父子俩了,瞎眼道士这才带着他离开,来了大城市闯荡。
道士,斩妖除魔,顺带看看风水,养养生。
来到余庆市前,易锋对着刚十岁的楚望吹嘘这一行怎么怎么有搞头,吹得天花乱坠。
嗯,是很有搞头,诛杀一只妖魔,所得报酬十分丰厚。
可是,这六年来,总共遇见的不过五只。
为了生活,本来斩妖除魔的小货车,逐步变成了夜摊车,老道士和小道士也成了老板和伙夫。
差不多收好摊子后,楚望开始熬皮蛋粥,准备就着厨余边角料,当今天的夜宵。
初中毕业后,易锋坚决要求他继续念书,虽然话是他说,可学费却得他自己赚,所以能省就省,一切从简。
这时,头顶的路灯忽然熄灭了。
不止一盏,这条街道的路灯逐一熄灭,月亮都被乌云遮蔽了起来,漆黑瞬间降临,像是被黑布遮蔽起来一般。
楚望抬起头问:“这?!是那个吗?那个叫啥来着?”
“灵域,灵域!给你讲几次了还记不得!来生意了小子!”易锋兴奋地搓着手。
凡人是不易看见妖的,因为妖魔总是隐藏在灵域中,这种东西会淡化它们的形象,虽然不是完全隐身,可在凡人眼中,只能看见一些细微的异状。
灵异事件就是如此。
在道路中央,一股黑云开始凝固,随后化为一团扭曲的肉块,像是尸体拼凑起来的怪物一帮。
那妖魔笑道:“这么晚了,居然还有年轻的肉体游荡,算你们倒霉,让我……嗯?!”
妖魔愣住了。
在他的印象里,自己现身的时候,再坚强胆大的人类也会大惊失色,开始吼叫,绝望地逃跑才对。
可是,眼前这打扮奇葩的中年大胡子,和半裸的少年,怎么一脸的灿烂笑容?嘿嘿嘿盯着他……嘴角甚至还有哈喇子。
这笑容很诡异,硬要说的话,有那么一丝丝……不,是非常的**猥琐,像是两个痴汉看见花季少女一般,闪烁着饥渴的光芒。
妖魔觉得气氛不太对:“杀……杀……杀人了哦,你们,你们,你们害怕点!”
易锋坏笑道:“你说啥呢?再大声点啊,你叫破喉咙都没用哦~”
妖魔大喝一声,不再啰嗦,如战车般朝他们撞了过来。
“臭小子!”易锋喊道。
楚望一把拉开灶台下的抽屉,抽出来的却不是锅铲,而是两支AK74。
食客们根本想不到,这夜摊的活动车下,和食材堆在一起的会是这种实打实的枪械。
AK是个好东西,是他们能弄到的最便宜的突击步枪,劲大力猛,还耐用,毛子的东西就是好啊~
无论是希特勒,还是妖魔,AK之下,众生平等。
两人同时开火,剧烈的枪响受到灵域的影响,外界的凡人是难以察觉的,但在灵域内依旧是可怕的爆鸣。
合击六十发威力巨大的步枪弹全部打光,金属风暴般的弹幕,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小刀,将那可怕的尸块片片剥离,再轰成了碎末,隐藏于其中的本体被暴露了出来。
那是一具晶莹剔透的骨骸,被妖异的绿色火焰包裹,骨妖本体越过了枪林弹雨,奔向了坐在软椅上的易锋。
易锋微微一笑道:“看来老子被小看了。”
他手里暗自攥着一张符咒,【四天目】的名号可不是假的。
比起眼睛,他有更可靠的观测方法,只等这妖怪撞上来时,让他瞬间去世。
可谁知,在射程距离的极限处,他猛地跃起,越过易锋,袭向了后方的楚望。
“哈哈哈!我早看出你是个道士,道力还难以揣摩,不过这小子却不一样!”
易锋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何苦……”
楚望丢掉AK,猛地一拍案板,插入其中的菜刀被震地飞起,在空中盘旋几圈后,稳稳落入他的手中。
沾满食材血液,油污,甚至还有不少葱花蒜末的剔骨菜刀。
气势汹汹的妖魔还没来得急出手,楚望的菜刀就化为一道银光,从头劈砍到了末端,和这一刀比起来,它的动作如静止般可笑。
那不再是刀刃,而是寒光,楚望这一刀,宛若流星的残光。
“好快……”它只来得及发出一身感叹,就在半空中被当中劈开。
藏在肋骨中的绿色内丹被分离出来,掉在案板上,破碎的骨骸试图以此为核心重聚。
但是,楚望如拍蒜头一般,直接一刀拍了上去,内丹剧烈颤抖后传出一声凄惨的嚎叫,随后不再动弹,化为几块碎片。
楚望将碎掉的内丹快速地剁成碎末,顺势就扔进了熬粥的锅里道:“骨妖内丹,今天加餐了,大补哦,你看着点火,别糊了。”
随后,他抄着那菜刀去看骨妖的尸体,晶莹剔透的骨架如水晶般精美,楚望沿着骨架结构整齐地拆开来,全部搞定拿麻袋一装道:“这骨妖至少五百年道行,都晶质化了!”
那边易锋已经开始喝粥了,他含含糊糊道:“那至少每斤三千块起价,打包全套就十万不二价!怎样小子,我说了有得赚吧!”
“老爹牛逼!老爹天秀!”楚望尖着嗓子,阴阳怪气地道。
没钱的时候就【老东西】【臭小子】的,有钱了两人就变成恩爱父子,别看楚望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,却也一样鬼精。
老狐狸教出来的自然是小狐狸,一老一少笑得很是开心,有钱了自然又多搞了几个菜,多开几瓶酒。
酒足饭饱后,楚望铺开几张报纸,就往地上一躺,盛夏夜,车内太过闷热,他都是这样睡觉的。
此时距离天亮不远,他也懒得睡觉,而是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智能机,开始飞快地打字。
易锋问道:“你点那么快干嘛?又在更新你那卖不出去的小说?《余庆摸鱼录》?”
“是《余庆猎魔录》!摸鱼的是……我们这【道士】身份也太土了,不如今后自称【猎魔人】算了,时髦度高些。”
“就知道这些没用的虚名,我当道士就为了赚钱,你要告诉我当妖魔更赚钱,我转身就是妖,而且你那书卖出去多少了?”
“嗯……十多本总是有的吧。”楚望微微脸红。
他自掏腰包出版了一千多本,实际卖多少他不知道,但从仅有的几个书摊反馈的情报来看,多半是一本没卖出去。
也不一定,好像某个书摊搞活动,免费送出去了一本,至于到底有谁看过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但楚望还是喜欢写,不为赚钱,更多是为记录生活。
他没有朋友,更不能有爱人。
所以,总得把这些寄托在文字里,在那个任意编排的世界,主人公就和所有人十六岁的少年一样,有着家人,朋友,还有憧憬的女孩。
“女孩啊……老东西,你谈过恋爱吗?”楚望随口问道。
“问这个干嘛。”
“取材。”
“等你有了女人不就知道了?”
“你看我这煞星,还能谈恋爱吗?”
易锋笑了笑道:“到底是年轻啊,女人和恋爱是两个东西,你付出一片真心,付出能付出的一切,都不一定能在恋爱中快乐,但你要是付给对面夜总会的小姐几张票子,立刻就能快乐。”
“这么粗俗的吗,我还小,在步入大人的殿堂前,还是想谈一次正常的恋爱啊。”
“别别别,我的小祖宗,算我求你,别害死姑娘全家。恐怕只有天上的仙女能遭得住你的煞气~”
“哎……命苦不能怪政府……既然有妖女,也应该有仙女才对吧。”
“是有啊,不过神仙也就那样……”易锋边说,一边背起装满骨妖尸骸的麻袋。
“我去找寒轩老板谈谈收获价格,你自己把摊子收好,别早上被城管给抓了。”
“滚吧滚吧,你这黑心老贼,活全给我干。”楚望愤然道。
睡意袭来,楚望迷迷糊糊中,慢慢闭上了眼睛,就在他即将入眠之前,一股异样的气息散布开来。
他猛然警觉,翻身而起,抄起AK左顾右盼。
周围的环境全变了。
他置身于一个宁静空旷的花田,小腿般高的草丛将周围全部覆盖,泛着淡淡荧光的奇异花朵遍布其中。
偌大的月亮显然是不真实的,仿佛近在咫尺,小半个天空都被明月占据,银色的光辉撒下,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柔美的月光抱在了怀里。
这如梦似幻的美景显然是虚假的,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,似乎被拖入了某个奇异的空间。
“【灵域】?”楚望皱眉道。
眼前的一切像极了灵域,灵域是妖魔们的领域,期间的环境各不相同,方才的骨妖已经算是比较强大的了。
可这一次,却又相差甚远,他没有感觉到危险感,妖气也没有。
就在他疑惑时,一个白色的影子,从月亮的中心浮现。
那影子缓缓落下,赫然是一位翩然的少女,她白衣胜雪,细腻的肌肤却更胜羽衣,在月色下泛着银白的光。
窈窕淑女,骨肉匀停,那件奇特的裙子非但不显得违和,反而兼具古典和青春的魅力,时间似乎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缓慢了下来,仿佛她的剪影美到时间都舍不得放手一般。
少女像是觉察到他一般,她漂浮在半空,低下头,温润美丽的眼眸看着他,四目相接。
楚望只觉得心脏都为之一紧。
他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女孩,是的,他觉得漂亮,美丽等词汇都显得不大贴切,一定得用【惊人】才行。
惊为天人原来并不是一个夸张的用法,女孩低下头的瞬间,那精致到无以复加的小脸从她散开的长发中探出的那一刻,就像是真正的天使一般。
楚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觉得很奇怪。
他感受到的不是拘谨,或者紧张,害羞一类的情绪,虽然这女孩美得不讲道理,但楚望到底不是小孩子了,不至于那么怯弱。
见到这少女真容的瞬间,他涌现出的居然是一种酸楚和释然。
像是分别几十年的老友重逢一般,像是追寻很久的风景终于浮现一般……
眼眶莫名其妙地有些湿润,那心悸伴随着一股酸楚窜上鼻头,楚望几乎是不受控制地,用些微哽咽的声音轻声道:“好久不见……”
少女听后,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,轻声笑道:“咱们应该没有见过吧。”
这是自然,楚望也清楚自己有限的人生中绝对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。
可那股熟悉感是那样强烈,甚至伴随着难以抗拒的伤感和悸动。
就好像……
“你……是不是欠过我很多钱啊。”楚望蹦出这么一句话。
小仙女余念愣住了。
书上描绘的,人类的爱情可比仙人有意思多,她还想试试被人类男子撩拨是种什么感受呢。
可是,她完全想不到,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,会问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额,应该……没有吧。”余念尴尬道。
这也不能怪楚望。
首先,他内心那股强烈的熟悉感令他十分费解。
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,更别提恋人。
那么,能令他如此记忆深刻的人,思来想去也只有欠钱这一个理由了。
楚望也觉得不妥,马上说道:“啊,不对!贫穷如我,也没钱能借给谁……TMD,老子差点着了道!”
楚望立马凶神恶煞起来,端起AK对准了余念。
“又是哪里来的女妖!变成美女来糊弄我?!你吓唬谁呢,速速现出本体!”
余念在半空中彻底凌乱了。
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?!
七公主可不是这么说的啊!
为什么这人类少年一点好感都没有表露,张口就是欠钱,现在还把她当做妖怪?!
亏得她把气氛弄得那么浪漫!
可是,余念觉得,自己既然是小仙女,气度一定不能丢。
她保持着姿态,浅笑道:“你弄错了哦,其实我是……”
一道金光似乎从虚空中出现,洞穿了这个结界的边界,直接缠在了余念纤细的腰肢上。
“诶?!”余念呆呆地看着腰间的绳索,不明所以。
楚望也很诧异,但他却是认识这东西的。
【缚神锁】!那是号称能束缚天神级目标,封锁一切道力的至强宝物!
随后,余念就被直接拽了过去,拽出了破碎的空间,整个月光结界也跟着崩塌。
如同幻境破碎一般,所有场景全部消散,楚望又踩在了马路上。
余念被抓过去后,立刻锁进了某辆越野车里,十多张符咒当即闭合,构成抵御道力破坏的强大防御阵,将货箱贴得严严实实,密不透风。
放出缚神锁的是一个妖怪,他身材高大健壮,周身覆盖金色的甲胄,赫然是只穿山甲的造型。
“啊哈哈哈哈!情报果然属实,真的有道力微弱的小仙偷下凡间,这下赚大发了!”
说罢,他窜入越野车,立马就窜了出去。
一旁的楚望却更加开心了:“又来一只?!TMD,小爷我今天转远啊!这只穿山甲我要独吞了,才不给那黑心老东西分钱……”
就在这时,几辆摩托车疾驰而过,为首那人浑身灰毛,赫然是只狼妖,他一边疾驰一边大吼:“金大便!寒轩先生可是放出消息给大家的!你休想独吞!哪里跑!”
这几只狼妖前脚刚走,又是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,那鸟人通体雪白,牙尖爪利,想来是只猛禽。
“我白羽魔君看上的人!没有谁有资格抢走!”
公路裂开,一黑一白两条巨蟒从地面之下钻出,相互交叠,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蛇行而去,用嘶哑诡异的声音说道:“鸽子你可往后站,我们墨白双龙可没有放手的打算!”
……
楚望彻底傻眼了。
他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【灵域】,几乎半个余庆市都被占据,五花八门,数量庞大的妖魔从各个地方钻出,宛若年会一般。他们似乎根本不在意进入灵域的小道士楚望,全部死死盯着少女离去的方向。
在他的眼里,这可都是飞奔的钞票啊!!!!!!!
而能令这帮钞票穷追不舍的少女,该有多值钱啊?!
他顺手抓住一旁经过的小妖道:“喂!你们在追什么东西啊?”
那小猫妖看来和楚望年纪相仿,很是年轻,他看了楚望一眼道:“人类?你是道士吧?是受雇于某位妖君吗?”
“恩恩,不过我是新人,不是很懂你们妖界的事。这次是要追什么啊?”楚望随口道。
“你这也太马虎了吧!那是仙人啊!神仙!仙族,哪怕是道行微弱的小仙,对于妖的修炼也是极其有利的,更何况这种小仙没有本事反抗,仙界甚至都没心情浪费时间追查。”
“有搞头?能值多少钱?”
小妖跟看ZZ一样看着他道:“钱?你傻比吧!这能用钱来算?真要换算,怎么也得以千万计吧!”
“这么有搞头?!”
“当然有搞头!”
“那真是多谢啊,对了,你有吸食过人魂吗?”楚望问。
“你这受雇的打手道士,也关心这些?我好歹也是正统的妖魔,和那些怂货妖族不同,当然吃过啊,有事吗?”
“是好事啊,你吃过人,就一定有内丹,我砍了你也不会被道士工会的追责啊。”
那小妖还没回过神来,楚望背后握着的菜刀就斜挥而出,刀光闪过,胸口肌肉,肋骨,心脏同时被劈开,楚望直接探手,将内丹从他裂开的心脏中捞了出来。
楚望将内丹收好,嘴角掩饰不住笑意。
显然,这一伙妖族,都是没有在道士工会登记,猎食人类的妖魔,全员应该都带有悬赏。
更别提还有那个小仙女。
钱倒是次要的,楚望主要是想问问她。
他总觉得那姑娘对他很重要,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地步,可却不明白原因,一定得搞清楚才行。
摊子也难得管,楚望坐上小货车,油门到底,追着妖魔大部队,也加入了这场群妖的追逐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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